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阿Q正在梦中,被王秋设从破床上拽了起来,梦中吴妈的脸顿时有些不太清晰,于是很恼火。他以为王秋设又找他去赌钱,一问原来是未庄发生了疫情,已经封闭了,要拉着他去村口守着,每天一户人家只允许一个人进出。
阿Q不想去,他没钱就去打短工,有了钱就去赌。大冷天跑村口站着喝西北风,多辛苦!
王秋设说,现在他俩,是全村的希望!
阿Q和王秋设,都是村西头一个破祠堂里混过的,虽然后来也都盖了房子,但是村里没地方,于是就在祠堂边上安了家。不在村里扎堆,也就不用隔离,想不到阿Q也能有这运气!
现在,谁都没资格站在村口,连赵老太爷的儿子假洋鬼子都没有!一股责任感自豪感油然而生,想不到自己还有这么大的用处。拯救全村,那得去,必须地! 2 戴上红袖章的感觉真舒服。所有人都得听你指挥。小尼姑出来买菜,低着头连看都不敢看阿Q一眼。小D平时耀武扬威的,经常按着他脑袋往墙上撞,现在进门时,听见阿Q问“山川异域”,马上乖乖地回答“风月同天,阿贵哥”。听听,叫咱哥了!
口令是王秋设听来的,念出来感觉很上档次。
阿Q从来没有这样认真负责过,一天下来腰酸腿疼,但是心里说不出来的快活。王秋设倒是觉得逐渐有些索然无味——你看新鲜劲一过,出来进去的人眼神都变了,根本没把咱们当管理员呐。
必须加强管理!实行双重加密。每一家发一个pass,结合动态口令。
啥口令好呢?有了!问,山川异域;答,阿Q画圈!
太好了,干脆,每天出门的人员,pass上都要由阿Q画一个圈,就不用担心回来有人使用假冒的了。
于是,每个人都得请阿Q画圈,没那个圈,不好使。
几天以后,阿Q的圈已经画得非常好,连孔乙己都说,颇具篆籀意趣。
3 Pass正反面很快就画满了,阿Q也没了新鲜感。过年期间,村里的人走东家窜西家,这个可不行。于是门口换上了王胡他们,他和王秋设专门在街上转悠。
远远地看见一个人过来,佝偻着腰,戴着一顶破毡帽,脸色灰黄,眼睛周围肿得通红。
“兀那汉子,你怎地不戴口罩?”“阿Q,是我,闰土,不认得了?”
阿Q知道是闰土,只是故意没叫他名字:“出门为啥不戴口罩?”
“阿贵老弟”,闰土分明有点害怕了,“一个口罩戴了十天了,没了……还有……不是说宽敞地方不用戴口罩吗?”
“谁说的?!”“迅哥说的……”
阿Q不知道怎么接,旁边王秋设说话了:“我不知道谁是迅哥,只知道村里规定!”
闰土是个犟驴子:“迅哥是大夫,日本回来的……”
“日本回来的管中国的事?不戴口罩上街,你得隔离!”闰土就这样被拉走隔离了,好些天不见去向。
旁边的祥林嫂嘟囔:“那以后没口罩还不能出门了?”王秋设说:“没口罩?你孙子不是有尿不湿吗?”
从此村里戴尿不湿的人越来也多,祥林嫂家里的尿不湿卖到50块钱一片。
阿Q跟在王秋设后面,感觉人们的目光非常恭敬,简直就是敬畏。远远的看到吴妈走过来,阿Q挺直了脊梁,心里想:“模样还凑合,可惜脚太大。” 4 过年了,村里人好打麻将。有一个麻将馆,因为疫情早封了,王秋设和阿Q每天都巡视好几次,看那门上的大锁,都有点生锈了。
阿Q倒是知道,假洋鬼子家是常年设局的。他只是听说,人家的牌友档次高,他连门都进不去,只能跟王胡小D玩。
王秋设听阿Q一说,这可不行哇,这得赶紧去看看!阿Q不敢去。赵老太爷活着的时候,曾经骂他不配姓赵,阿Q觉得那脸是丢尽了。这人的脸哪,可以洗,可以刮,可以赏,可以打,可以挣,可以丢,阿Q经常不洗脸,但是经常被打脸,早就不觉得丢脸了,权当被儿子打了。
王秋设不管那么多,招呼王胡一干人,就奔了假洋鬼子家。门一开,只见假洋鬼子、大赤包、蓝东阳、李梅亭这四大猥琐搓得正欢。
王秋设把锤子塞到阿Q手里:“来,给我砸喽!”被儿子打了好多回,终于可以打儿子一回了,阿Q把所有的勇气,都砸在牌桌上。假洋鬼子一声不敢吭。阿Q觉得,这次算是把脸挣回来了。
扛着大锤又敲开一家,但见满桌的方块,阿Q大锤轮下去,正中桌心,满桌花花绿绿飞溅,太痛快了!
恍惚中觉得脸上一疼,感觉是被麻将盒子闷了个满脸花。等回过神来,只见王秋设正狂扇一个后生耳光。
街坊们都出来了,孔乙己一个劲地自言自语:“自家人玩牌,家人玩牌……惶惶如丧家之犬矣……还有王法吗,还有法律吗?”
阿Q鼻子被闷个正着,头有点晕,躺了一下午。疼倒是不疼,就是觉得这脸好像又丢了。
王秋设来找他巡逻,阿Q说:“这病赶紧过去吧,我想出去打零工了,没钱了。”
王秋设说:“你个瘪三,这样的日子多爽!多少年能碰上一回?”
阿Q没有说话,他不知道说些啥好。